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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0 ? 君怒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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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0   君怒

朱祁鈺鷹隼般的目光註視過來,唐貴妃心中一凜,一張俏臉憋得通紅:

“皇後娘娘,沒有證據,你這就是誣告!”

“妹妹急什麽,吾又沒說一定是你。”

杭皇後不慌不忙,臉上依舊掛著得體的微笑:

“想要自證清白,倒有一個再簡單不過的法子。”

“什麽法子?”

“你當著萬歲的面發個誓,柳選侍若生子,你決計不當他的養母!”

唐貴妃被戳到命門,登時急了:

“皇後娘娘此話何意?難不成您的太子夭折了,便不許別人有孩子嗎?”

提到夭折的太子,悲傷的記憶如潮水般的湧出,瞬間沖破了杭皇後的精神盔甲,一個支撐不住,身子虛晃,重重咳了起來。

身旁的大宮女立即上前扶住,怒目瞪向唐貴妃:

“看來貴妃是想當太子之母想瘋了,連禮儀尊卑都不顧了!”

“夠了!”

朱祁鈺怒吼,一掌將旁邊花幾上的窯青花瓶狠狠撥落。

啪——

響聲清脆,花瓶碎片濺了一地。

雙方立即收了唇槍舌劍,噤聲不語。

望著濺到面前的碎瓷片,青蘿也被這天子之怒嚇了一跳。

朱祁鈺氣得身子發抖,指著她們痛心疾首:

“朕為何一心想要太子?還不是怕將來沒有血脈延續,遭人清算?你們一個個的,不但不顧全大局,還借此生事謀求私欲,搞得後宮烏煙瘴氣不得安寧!”

“萬歲錯怪貴妃娘娘了!”柳尚儀高呼拜倒,“她想當養母,只是想圓一個做母親的夢,並無他意。是奴婢利用她的信任,借此為自己侄女開路,才犯下此罪,若不幸牽連貴妃娘娘,實在良心難安!”

她已打定主意,只有保了貴妃這棵大樹,柳暮煙日後在宮中才有轉機。

唐貴妃也明白她的用意,如今之計,唯有斷臂求生,撲通一聲跪倒在朱祁鈺面前,淚眼盈盈:

“自打那次雲燕從馬上跌落,便傷了身子,再難生育。可雲燕卻又難舍與萬歲的情分,只想養個萬歲的骨血在身邊,不拘誰生,不拘男女,只要是萬歲的孩子,雲燕便把他當自己的孩子。若是這份心意也有錯,隨便萬歲責罰,雲燕無話可說!”

她本身子纖柔,但因朱祁鈺愛騎馬,為討他歡心,便學習騎馬陪他游玩,不料馬兒受驚,她自馬背跌下,落入了寒池裏,由此落下病根,再難受孕。

這番話情真意切,她又哭得可憐,哪怕青蘿看了,都心生不忍。

只聽朱祁鈺嘆了口氣,道:

“那年你跌了馬,朕心疼到骨子裏,縱使你無法再生育,對你也是百般憐愛。”

唐貴妃以為他被打動,舉袖拭淚:“萬歲一向寵妾,妾——”

“於是你就倚勢淩人。”朱祁鈺的聲音陡然變冷。

望著他冰冷的目光,唐貴妃剛才的慶幸之心蕩然無存,變得惴惴不安:

“萬、萬歲。”

“水至清則無魚,朕不介意你平日裏玩點小花樣有點小私心,但你應該知道,什麽該做,什麽不該做。”

朱祁鈺緩緩俯下身來,伸手捏住她的下巴,捏得她骨頭生疼,駭人的眼神似要將她吞了:

“太子夭折,朕再無子嗣出生,都是你的手筆,對吧?”

“不,不。”唐貴妃驚恐地搖頭,“就算借雲燕一百個膽,雲燕也不敢這麽做呀!”

朱祁鈺無動於衷,目中依舊殺氣濃濃,唐貴妃嚇得花容失色,身子抖個不停。

柳尚儀忽地揚聲道:“萬歲明察,太子夭折那年貴妃尚未進宮,又怎會是她的手筆呢?”

“對,對。”唐貴妃經她提醒,立馬想起如何為自己辯解,“萬歲再無子嗣出生,其中也包括雲燕的呀,難道雲燕墜馬,也是自己一手所為嗎?”

這話果然起了作用,朱祁鈺遲疑起來,慢慢松開了她的下巴。

唐貴妃趁機一把抱住他的腿,哭道:

“萬歲,萬歲,您當真一點舊情都不念嗎?”

朱祁鈺目中殺氣漸漸散去,冷哼一聲:

“這次暫且饒了你,敢有下次,休怪朕翻臉無情!”

得他這句話,唐貴妃一顆心總算放下,像化掉的雪人般癱軟在地,後怕不已。

朱祁鈺轉過身來,朗聲下令:

“貴妃唐氏,用人不慎險釀大禍,撤其協理六宮之權,交還與皇後。選侍柳氏,驕縱善妒,罰禁足一月,面壁思過。尚儀、司膳,居心不良禍亂宮闈,給我革了她們的職,各打兩百大板!”

四十大板都能要了人半條命,兩百大板還不得一命嗚呼?

司膳女官面如土色,哭喊道:

“萬歲饒命,萬歲饒命呀。”

柳暮煙聞言,更是雙膝一軟,磕頭跪求:

“姑姑年紀大了,如何經得起兩百大棍?請萬歲開恩!”

“聒噪!快拖下去!”

杭皇後咳著下令,一眾內侍拽起柳尚儀和司膳,司膳女官兀自掙紮求饒,柳尚儀卻一聲不吭,任由內侍拖走自己,只在經過王尚食旁邊時,對之冷冷一笑。

王尚食面無表情,只當看不見。

兩人被拖出殿外,司膳女官的哭喊聲越來越遠,直至消失。

殿內重歸安靜。

朱祁鈺目光如刀,冷冷掃視殿內:

“爾等聽清楚了,這一次沐婕妤未傷到根本,朕且從輕處罰。以後誰再敢包藏禍心,在朕的子嗣上玩花樣,小心給你連根拔起誅你九族,到時候任你有再多說辭,朕也是寧可錯殺一百,絕不放過一個!”

“妾等不敢。”

杭皇後慌忙帶頭下跪,殿中呼啦啦跟著跪倒一片。

“記住。”朱祁鈺特意瞟了唐貴妃一眼,“不管你有多受寵,地位有多高,也不要心存僥幸。朕連皇後都廢得,何況爾等?這後宮裏,沒有誰是朕廢不得殺不得的!”

“妾等謹遵聖諭,絕不敢越雷池一步。”

杭皇後帶頭表態,伏拜在地。

餘下眾人也跟念表態,伏拜不起,一個個瑟瑟發抖,誠惶誠恐。

看到她們如此忌憚害怕,朱祁鈺總算滿意,漸漸平覆了心情,瞥見一旁的青蘿,向杭皇後道:

“朕知你身體不好,可這後宮事務繁雜,暫時無人可用,你就多勞心些,剩下的事看著辦吧。”

“為萬歲分憂,妾自當義不容辭。”

“你事務繁忙,又得靜養,青蘿這邊,還是讓她回尚寢局吧。”

“是。”

朱祁鈺又溫聲向青蘿道:“明日痊愈了,記得來向皇後謝個恩。”

“是。”

“好了。”朱祁鈺擺擺手,“夜已深,都各自散了罷。”

“是。”

*****

回到尚寢局,一關上房門,綠竹便掏出先前青蘿塞給她的布團,來到窗臺的盆栽前,抖落開來,一團花粉傾瀉而出,瀑布一般灑在花盆裏。

綠竹揀了根木棍,將花粉埋在泥土裏,一陣慶幸:

“還好那次從欽安殿回來,發現你碰到紅梅花粉就會起紅疹,不然還得想別的招。”

“可不是?要是不能吃海鮮,我得多虧呀。”青蘿笑著走到火爐前烤起手來,“對了,我算是明白你先前為何要想法晉升司膳女官了。”

“哦?”

“只有讓她晉升,風頭直逼王尚食,才能挑起她們之間的矛盾,讓她們自己鬥起來。若內應是王尚食呢,司膳女官為了取代她,便會想法抓她的小辮;若內應是司膳女官呢,王尚食為了保住自己的職位,也會想法去找她的把柄。所以,我們呢,無需去查到底她們誰是內應,只需給出一個由頭,那個不是內應的人,自會費心尋找證據,替我們揪出來。”

“正解。”

綠竹微笑頷首,埋好了花粉,放下木棍,也來到火爐前取暖。

“不過我沒想到,王尚食的動作如此之快,前腳剛傳完話,後腳證據就遞了上來。”

“姜還是老的辣嘛,沒幾把刷子,哪能當上尚食局的老大?”

“這倒也是。”

待手暖得差不多了,兩人洗漱一番,上床睡覺,脫衣的時候,青蘿手指滑過脖頸,觸碰到肌膚的那一瞬間,腦海裏忽然浮現出朱祁鈺來撥衣領的畫面,於是楞在那裏,幽幽地問:

“綠竹,我也會成為他的女人嗎?”

綠竹正在抻棉被,怔了一下,才反應過來她口中的“他”是誰,溫聲道:

“他中意你,以後自然是要納你為妃的。”

“哦。”青蘿怏怏地應了聲。

“怎地不見你高興?難道你不喜歡他嗎?”

青蘿一臉茫然:“喜歡?我不知道,他賞錢的時候很大方,可發起火來真教人害怕,綠竹,怎樣才叫喜歡呢?”

綠竹輕輕托起腮,望著窗外的明月怔怔出神:

“總是想起他,在一起的時候很開心,就是喜歡吧。”

青蘿思索了片刻,拍手笑道:“哈哈,我算是都中了!”

“都中?”綠竹意外。

“嗯。”青蘿掰著手指,認真和她解釋:“你看吧,總是想起他,之前我是絞盡腦汁的想他呀,想他在哪兒,想怎樣才能讓月人姐姐見到他。後來月人姐姐承了寵,我還是想他,想他能不能別去唐貴妃柳暮煙那兒了,就紮在長陽宮,快點讓月人姐姐懷個孩子吧。”

綠竹扶額。

“還有第二條。”青蘿自顧自的繼續講,“在一起的時候很開心,我每回跟他在一起,都很開心呀,不是賞我金葉子,就是賜我新馬吊,或者懲罰柳尚儀。咦,不對,第一次見他,他要了我的荷包,我不開心!不過看在金葉子的份上,不計較這個了,就算都開心吧!”

說到最後,她一本滿足的呲著牙笑了起來。

綠竹再也忍耐不住,伸指戳她腦門:

“你呀,一點都不懂。”

青蘿揉揉腦門,眨巴著眼:“怎麽越說越懵了,你喜歡過人嗎?”

綠竹一時語噎,一抹紅暈嗖地染上臉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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